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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翔科技為專業機械設備歐規/美規及半導體設備SEMI S2輔導顧問公司

本公司為專業從事設備安全檢測驗證與碳足跡驗證的輔導機構,擁有經驗豐富的機械安全輔導工程師,並與多家國內外知名驗證公司合作。

服務範圍包含各項產業機械、工業電控系統、鞋廠自動化設備、半導體設備及光電廠設備…等產品。

我們擁有在電子電器、家用電器類產品、電池類產品與機械設備類產品等認證經驗,亦熟悉各國法規要求及驗證標誌申請作業流程,與各國官方驗證單位直接配合,幫您快速取得各種驗證標誌。

碳足跡是什麼?

產品的生命週期溫室氣體排放量(或稱產品碳足跡)的計算,需要有一套一致性的方法來引導與規範計算的過程。自2008年英國標準協會公布第一個針對產品碳足跡計算的規範—PAS 2050後,國際間目前已發展與發展中之產品碳足跡相關標準/規範。

一個產品在其生命週期內排放多少溫室氣體?過去幾年間,這個問題變得愈發重要。“產品碳足跡”可以給出答案。

產品碳足跡統計了一個產品在其生命週期各個階段產生的所有溫室氣體排放量。例如從資源開採、前體製造、成品製造,到成品離開公司大門過程產生的碳排放。

產品碳足跡使產品的溫室氣體排放量變得透明。

同時,博翔科技們採用環境、經濟和社會標準對產品進行全面的可持續發展評估。

英國碳足跡計算準則—BSI PAS 2050
BSI PAS 2050「產品與服務溫室氣體排放生命週期評估規範」為英國標準協會(BSI)制定並集合碳信託(Carbon Trust)與英國環境、食品與農村事務部(Defra)之力發展而成,2008年版於2008年10月29日正式公布,為第一份針對產品與服務生命週期溫室氣體排放而制定之規範,亦成為國際標準組織(ISO)發展碳足跡準則之參考文件,同時也是目前我國計算產品碳足跡時,最多也最常被採用的標準。目前已修訂為2011年版。

國際標準組織(ISO)的碳足跡計算標準—ISO 14067系列
ISO 14067標準由國際標準組織負責制定環境管理(environmental management)系列標準的第207技術委員會(ISO/TC 207)下第7子委員會(SC 7)負責制定。ISO 14067的發展目的是為提供產品溫室氣體於量化與溝通方面之要求事項。
ISO產品碳足跡標準歷經多次的委員會議討論,終於定案,於2013年5月21日以 “技術規範” 方式正式公布為 ISO/TS 14067:2013。而近年在2018年8月20日又發佈了ISO 14067:2018國際標準正式取代了技術規範 ISO/TS 4067:2013。
Note: ISO/TS被歸類為ISO的技術性文件,即Technical Specification(技術規範)的縮寫,其與「Specification(國際標準)」在本質上仍有一些差異。

碳足跡盤查認證流程:

博翔科技獲得許多機構認證標章,專業度值得信賴

而博翔科技輔導產品眾多,CNC、包裝機、塑膠機械、壓出機、滾輪機以及PCR檢測儀器,皆可以透過博翔科技的輔導,取得相關認證。

我們的六大服務

全球權威認證機構
可協助取得全球相關認證標章,讓您的產品可以出口全球各地取得當地銷售資格

擬定認證方案與組合
爭取一次測試,取得多個或多國認證;把握認證過程環節,及時反饋進度,縮短認證週期,提高效率

CB轉證服務
協助獲得處理電氣電子產品和元件的安全、電磁相容性和能效的相關認證,並可以獲得國際電工委員會電器產品合格測試

防爆認證專區
針對使用在礦區或潛在爆炸危險環境的電子設備及非電氣設備,舉例:石化業、加油站、印刷廠、塗料廠及麵粉加工業等存有易燃易爆類氣體、蒸氣或粉塵的場所,我們提供產品認證需求。 有此類需求請撥打分機104

協助準備各式技術文件
總裝圖、爆炸圖、電路原理圖、材料清單、標籤、說明書等;協助客戶準備測試樣品,提供預檢、預測試服務

檢測領域廣
涉及電子電器,無線通訊,醫療設備,汽車類檢測,能最大程度滿足到客戶需求

成為博翔科技的服務客戶,不只是博翔科技永續的客戶,更是擁有博翔科技專業的國內外證書團隊服務。

不論是在海內外入關問題方面、買家對認證問題釋義方面以及相關各國法令的專業知識,博翔科技服務眾多不同產品類型客戶

皆能一一替您解答。博翔科技不只是為客戶解決認證問題,更致力於提供客戶在取得認證之後更多產品行銷全世界的多元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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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04-23598008#106(國際轉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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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老鬼 文/韓晨輝    又是一年清明,雨紛紛,欲斷魂。值班室里的水管漏水,一滴一滴水珠溢出來流在地上慢吞吞開出一朵朵燦爛的花,若是老鬼在的話他肯定會拿出黑膠布麻利地把水管綁上并把地上的水拖干凈,可是老鬼不在,我連看見雜志上穿著三點式的性感女郎都懶得情動。煙灰缸里的紅將軍煙頭已經堆得冒尖,像一座墳塋,夾在手里還沒有燃燒完的那一支像是劣質的香燭。祭奠誰呢?誰值得祭奠呢?老鬼呢?死了么?對的,他死了,一年之前晚上出去買煙的時候被一輛越野車撞死了,地上的血是他一輩子里最鮮艷的背景色,若是畫下來,那絕對是后現代主義的一幅佳作。   想必是晚上人的情緒最容易波動,說起話來也滔滔不絕,時間越靠后情緒就越脆弱,哭著說話的人比全天其他時間段都多。老鬼這種沾一滴酒都能出兩行淚的人,再加上黑夜作為催化劑,整個月亮都泡在老鬼的淚水和口水里。 我二十,老鬼四十,論歲數我該叫老鬼叔,但是我不愿叫,老鬼也不讓我叫,他說叫叔的話他就會有種自己有老婆、有兒子、有親人的錯覺,他說他活得像只鬼,讓我叫他老鬼。老鬼就老鬼吧,一個作家叫老鬼,一個音樂人名字里好像也帶個“鬼”字,總之“老鬼”聽起來還有種文藝的感覺,算了,兩個在工地值夜班的保安還談什么文藝不文藝呢。 晚上十一點多了,外邊黢黑,呼呼的大風能把人的腰桿子吹折,值班室里的暖氣片也只是個擺設,冰涼冰涼的,只發揮一下放我和老鬼的杯子的作用。 老鬼說他早些年也是個熱血青年,認識幾個字,在他們那個文盲比麥芒多的村里,他也算半個知識分子了。他年輕氣盛時去了南方,在深圳打工。那時候深圳打工的多,打人的也多,老鬼干活的時候碰見一個刺頭來搶工地,老鬼山東大漢,血氣一上頭,就打了起來。是老鬼先動的手,事后他進了看守所。他說看守所給的衣服比自己的好,還能洗澡。由于性質不是非常惡劣,時日不長,他就出來了。   老鬼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也有幾段傳奇經歷。老鬼從褲兜里掏出盒紅將軍,兩根手指像兩根粗壯的樹杈,打火機的油也快盡了,老鬼打了好幾次才竄出了火苗。 老鬼姿勢很老練,干裂的嘴唇吧嗒了一下,煙卷就紅了半邊。老鬼說他干工地的時候老板是個好老板,不像現在,保安的工資都得欠上兩個月的。老板逢年過節就給工地上送餃子,工資從來不拖,工友生個病發個燒請假老板也不牽強。 后來老鬼出了看守所,老板叫老鬼繼續跟著他干。老板說老鬼是為他進去的,他欠老鬼一個人情,這個人情是他欠老鬼的一筆賬,說什么也得還。工地上的活包完了,老板倒騰起了瓷磚,那個時候瓷磚是塊香餑餑,干這一行回報大,當然投資也大。老鬼幫著老板跟貨,跟貨有跟貨的規矩,老鬼心里清明,身子也正,還能說會道,幫了老板不少忙。后來又興起了木地板,瓷磚的生意冷清了些,老板也沒想著再去弄木地板,攜著一家老小去了香港。臨走前老板想把房子轉給老鬼,說給他十八萬就行,當時在深圳,十八萬塊錢算是筆巨款了,但老鬼東湊西湊興許也能弄個差不多,他卻笑著搖了搖頭,回絕了老板的好意。 我身子往后一撤,攢著眉頭咧了咧嘴,說老鬼要是當時把房子盤下來現在也是個百萬富翁了,每天在家里翹著二郎腿數錢就行了,也不至于抽紅將軍,煙灰缸里的煙把起碼也得是蘇煙。老鬼笑著搖了搖頭,好像還是和當年拒絕老板的好意一樣。老鬼的煙盡了,他摳了摳煙盒,煙盒里也沒了。我把我的白將遞給他,他不抽,說勁大。   科學家研究了那么多年的永動機沒研究出來,但是我很驕傲,我研究出來了,永動機就是我自己。就像個輪子上的小倉鼠,每天晝夜不知疲倦地跑著,本來每天八九個小時的工作量,我硬生生把每天變成將近十四五個小時,到了月末還要主動要求加班,將近二十個小時。 像個不知疲倦的傻子一樣上班,每天除了站崗就是登記來往人員,站臺上早就有了我的深深的鞋印子,圓珠筆也用掉了好幾盒。讓自己變成廉價勞動力,就為了每個月能有更多一點的錢。很累,累著累著就麻木了,麻木的時候還是要繼續出賣勞動力,當然,老鬼和我一起。 晚上的時候,我經常和老鬼一起坐在值班室里閑侃,因為晚上領導們都睡覺了,也沒人來查崗。要是這么晚還有小偷進來,我和老鬼商量好逮著他一人給他二十塊錢,畢竟大家都不容易,你也大晚上我也大晚上,都是混口飯吃,將心比心。 晚上和老鬼聊天的時候吹牛逼的比重居多,他雖然歲數比我大,但是我們的話題往往很契合,他有點為老不尊,我有些目無尊長,兩個人是忘年之交,年齡上的鴻溝不過是往地上尿尿滋出來的一條線。 我正喝水,老鬼使勁拍了一下我的大腿,嚇我一跳,杯子沒拿穩,里面的熱水晃蕩出來了一些,灑在老鬼手上和我腿上,老鬼叫了一聲“我操”,我褲子也一下由沾滿灰的灰黑色變成了深黑。我問老鬼有沒有事,老鬼說沒事,我就說沒事你他娘拍我大腿嚇我一跳,老鬼把手背在上衣上蹭了蹭,然后抬起頭來,瞇縫著眼問我談幾個對象了,那表情賤賤的,甚至還有些猥瑣。我跟老鬼也沒必要藏掖著,就一個,高中談的。老鬼問是不是人家考上大學你沒考上,然后就勞燕分飛了,我說你他娘真聰明。老鬼呲著牙,往煙盒里去摳煙,煙早就沒了。 我問老鬼,你打問我我還沒打問你呢,你都這么大歲數了,老婆孩子呢,你不著急你娘不著急?老鬼說哪有著急的,老婆早死了,娘也早死了。老鬼說得很淡然,我很驚詫他用了“死”這個字,沒敢繼續往下問。瞅著老鬼額上、眼角間溝壑縱橫的皺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竟覺得老鬼英偉了起來,瞬間對他有了很大的尊重,甚至那泡尿也應該是巨靈神撒的,在地上沖出了萬仞絕壁,尿液如滾滾長江東逝水,奔騰不歇。   我跟你絮叨絮叨。老鬼說。我怔了一下。你聽不聽?老鬼又問。我……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你愛聽不聽吧,給我把你白將拿過來。我把白將遞到他手里,他摸出來一根,猛吸了一口,可能是用勁太大了,他咳嗽了十來秒,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慢慢絮叨他的事。 老鬼說他之前結過一次婚,老婆是在南方時候認識的。倆人瞞著家里人好了好久,快到結婚的時候,女的家里因是南方的,瞅著閨女嫁這么遠當然不愿意,就百般阻撓,還說要是再和老鬼有來往那就走吧,也不認這個閨女了。老鬼說那是個剛烈的女子,頭也沒回就出了家門,什么也沒帶,就只有當時穿在身上的一件紅褂子和黑褲。南方人有時候不喜歡穿鞋,老鬼說當時她就是光著腳跟老鬼一起坐上了火車,跨過了長江。 老鬼又啐了一口痰,說回家之后他媽一開始也是不高興,覺得老鬼領回來個野女子,死后進不了祠堂,更別想入祖墳了。后來老鬼娘漸漸接受了這個終日不穿鞋的媳婦,讓她在家里呆著。老鬼還說他結婚了,其實也沒結婚,兩個人沒打結婚證,就是在村里草草擺了幾桌席,招待了招待親戚朋友,認認模樣。親戚朋友都夸媳婦俊。 再后來,媳婦懷孕了,老鬼娘對媳婦的態度跟老鬼剛領進門的時候相比是一百八十度大旋轉,恨不得空氣都要捂熱乎了再讓她吸進去。媳婦生了,是個男孩,老鬼娘看見是個帶把兒的,坐在地上昂著頭抻著脖子沖著天哭,說要是他爹能看見多好啊,媳婦有能耐,生了個帶把兒的,家里有后了。   老鬼猛抽了一口煙,煙一下下去一大塊,我尋思老鬼這得把肺咳出來了,可是沒有,徐徐地,老鬼的鼻孔里沖出兩條白煙柱。 老鬼說媳婦和娘都是短命,孩子更是短命。老鬼說那好像是春天,村里放水澆地,家家戶戶都得早起,兩三點鐘三四點鐘就得去地頭等著。到了早上,老鬼把自家的地澆完了,又累又餓,心想回家喝完面條就躺床上睡吧。可是一回到家,老鬼就看見媳婦癱在地上,頭發亂糟糟的,兩只眼睛和死魚一樣,一點人氣都沒有,衣服也爛爛的,身上是青一塊紫一塊。孩子在邊上一個勁地哭。 老鬼的眼睛當即就紅了,血絲都快撐爆了眼珠子,臉上的肉跳個不停,拳頭攥得指甲都快嵌到手心里。他撞進飯房里,抄了一把菜刀就撲到街上,張開嘴喊:哪個王八蛋?!!!媽了個逼的!!!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血管像一條條青蛇從老鬼的脖子爬到嘴角,然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老鬼用盡力氣發出了畢生最疼痛的呼喊。 老鬼拿著刀在空中狂舞了一陣,重重地癱在地上。老鬼抽了一口煙,笑著跟我說他的尾巴骨好像就是那時候碎的,不知道地上有塊石子,他正好一屁股坐上了。他笑得出來,我笑不出來。老鬼當時沒感到尾巴骨什么事,他拿著刀,向地面砍,向墻上砍。墻皮畏懼他,害怕得發抖,撲簌簌一塊塊往下掉;刀也駕馭不住他的憤怒和絕望,刀刃豁裂歪斜得像一張說不出話的嘴。 老鬼彎著腰,扶著墻站起來,腦袋里嗡嗡的,滿空里都是火星子在閃。他看見原先筆直的街道變得彎彎曲曲,四周的墻也都凸起來或者凹下去,雞可以飛了,貓弓著身子在墻面上跑,旁邊的人手里捏著半塊饅頭在啃,嘴突然大得像個臉盆。 老鬼臉色烏青,人們看他不對勁,忙攙著他回家,他腿上沒了力氣走動,手上卻還狠狠地捏著那把菜刀。 回到家,人們幫老鬼推開門,這下,人們也傻了,老鬼媳婦上吊了,搟面棍粗的麻繩綁到梁上,老鬼媳婦腳下是踢翻了的四角凳。老鬼臉上一點表情沒有,看著他媳婦,紅褂子黑褲,是她進門時的那一身,老鬼昂著頭,像看一朵盛開在半空明艷無比的花。   老鬼的煙抽完了,我趕緊又遞了一支,老鬼沒抽,放在了耳朵上,問我再要一支。我趕緊遞給他,他說,煙滅了還能續,人死了就不行嘍。 老鬼親手埋了他媳婦,還在旁邊為自己刨了一個坑,早晚自己也要躺進去。老鬼瘦了一大圈,兩腮上的肉凹了下去,頭發也白了一片,像是老了十歲,要提前躺進去陪他媳婦。 飯還是要吃的,老娘和孩子都得養活,老鬼緩了兩天,又去了工地上。老鬼一直低著頭弓著腰,紫紅的背上汗珠子爭先恐后,一顆顆直往褲腰帶里鉆。一車一車的磚運來,老鬼一車一車的往下卸,仿佛是扎根在這片地上的一根植物,汲取土地里面的無機鹽和礦物質,紫紅色汁液在體內涌流,不斷呼吸、不斷工作,沒有時間、沒有情感,不覺悲傷、不知疲倦。 老鬼在工地卸磚、搬磚,日復一日,枯燥麻木的工作使他原先就不明晰的理想一下徹徹底底幻化成了泡影。 老鬼干了一年。我想,要是讓我干十天我都不一定能干下來。我問他,為什么不離開這工地憑自己的本事闖一闖?老鬼笑著搖了搖頭。老鬼每次這樣笑皺紋里都淌著辛酸無奈的血。 老鬼說他媽自從兒媳婦上吊之后就得了抑郁癥,藥得吃著控制病情。如我所想,一個男人不離開家出去闖無非就是為了照顧家里。可事實卻不是這樣,老鬼說他現在無牽無掛,只是年齡大了,生活過得安穩便是最大的奢求了,哪怕是拿的和自己的勞動不對等的工資。   我不知道老鬼的母親和孩子是怎樣的,但我肯定他們已經離開老鬼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老鬼抽了一口煙看了看低著頭的我,把煙氣往我這邊吐,說,不知道我媽和我兒子?他們啊,走了,去了很遠的地方,往天上飛著去的,那里成天成天地放著煙花,紅的、白的、黃的,反正很多種顏色,我媽抱著孫子肯定也笑得開心。 老鬼手上的煙抽完了,把耳朵上的煙卸下來。他說那天他老婆忌日,他自己去上的墳,沒讓他媽跟著,怕又受刺激。他上了些貢品,往墳上培了培土,又去河邊捧了水把臉上的淚痕都擦干凈了才往家走。 回到家,他媽和孩子都不在,老鬼問了東鄰居,問了前鄰居,都不知道。正撓頭的時候,工地上一個孩子,二十出頭的模樣,慌慌張張跑過來,叫老鬼去工地。老鬼只覺得身上的肉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也沒多想,拔腿就往工地那邊奔。 到了工地,遠遠地望見兩團肉球,地上一片紅色還在慢慢向前蠕動。老鬼瞬間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就過去了,得虧邊上有人,掐老鬼的人中把老鬼掐醒了。老鬼醒了之后就嚎啕大哭,哭得都咯了血。他說他媽有抑郁癥,那天又是忌日,可能又犯病了,抱著孩子去了工地,不知怎么就上了最高的樓,抱著孩子從腳手架上跳了下去。老鬼又說腳手架上是陸地,地面才是天空,他媽和孩子一起翱翔上了天空,綻放出了一個大大的激烈的紅色的焰火。   老鬼把煙頭按在暖氣片上使勁揉了揉,煙灰煙頭一并被老鬼扔到了暖氣片后面。我看著老鬼,高高的顴骨,深深凹陷的眼窩,臉上一條條皺紋如刀刻,心里泛起一陣陣的漣漪。老鬼這個男人是堅挺的,嘗過酸甜苦辣,也經歷過悲歡離合,他于這世上赤裸裸的無牽無掛,沒什么可以拯救他了,更沒什么可以打倒他。 “看什么呢你!”老鬼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沒啥,沒啥。”我說。 我從煙盒里拿煙,卻半天找不出第二根來。我索性自己也不抽了,把煙點著,遞給老鬼,老鬼抽了一口,咳嗽了一下,又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然后老鬼拿胳膊肘頂了我一下,笑嘻嘻地問:啥時候再找對象?我說碰見喜歡的就找,碰不見喜歡的就不找,現在沒有喜歡的。 老鬼又齜著牙沖我笑,然后抽了一口煙,可能抽猛了,他又咳嗽了好幾下。老鬼把煙遞給我,我看了他一眼,他說不抽,勁大,我出去買包好抽的。 煙頭燙著了手,我急忙按死,木制桌子上又多了一個黑斑,放眼望去像是金錢豹身上的花紋。水管里漏的水已經漫到了我的腳下,我還是懶得動,心想:操你媽的老鬼,死那么早。   作者簡介 韓晨輝: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在校學生,愛好寫作,文章多次在學校刊物上發表,曾在全國大學生作文大賽等活動中獲獎。   +10我喜歡

讓心在音樂里感受一種溫暖。就如今夜的微風細雨,也如我的絮語;延伸在山溪流水中。言不盡,語不休。唯有音相知,相暖。   輕念,一方凈色;念起,念滅,盡在咫尺之間。夢的遠方,是你和我揉碎的纏綿。   微思念,讓心騷動。輕捻一抹微瀾。只筆一箋詩情此刻已化塵,隨樂潛入心。愿此刻靈魂安寧,我與你在音律里同眠入夢。   兩顆心一起飛,兩顆心一起跳;在遠方,在彼岸。無需靠近,只要心知,我搖曳在美妙的和聲里,輕輕地碰觸我的悲喜。來,與我對酌,昏燈里對影已成雙。樂纏綿,我癡醉,我抱緊自己的心,溫暖著......   一段文字可以安暖一顆心靈,一點愛意可以融化一個靈魂。我在我的世界里用音樂與文字,共愛同生!   文字;玲子原創(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10我喜歡

不 得 了 文/沉穗         這是我很早前聽來的一個故事。我想把它以小說的形式寫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今夜突然想起了它。尤其在晚上,這樣的故事很適合在這樣的時光背景下講述。      首先,我得先從交代地點講起。      縣城不大,但人口流量不小,不甚寬闊的街面總是熙熙攘攘。尤為熱鬧之處,便是那劇院門口,猶如三十年代的上海灘,或如當下的京城,總想展示自己的角兒始終把這里當作捷徑平臺,一個事件、一條緋聞一旦在這里發生或公布,不幾日縣城里定是婦孺皆知了。   這天,同往日比并無什么特別之處,劇院門前兀自熱鬧非凡:年輕人結對鉆進劇院臺階前的帳篷下打起了臺球;北街韓老六的零食攤兒已經擺開,他的特色是炒杏仁,咀嚼起來,滿嘴油香,看戲或電影時,沒有不從他那里抓一兩塊錢的,用一張孩子讀過的課本紙疊成斗狀盛了,于是劇院里便彌漫了陣陣炒過的杏仁香;擺卦攤的劉四還是蹲在劇院與百貨商店之間的磚墻下耷拉著眼皮,任一縷烏黑的胡須在腳前描有陰陽魚的紅布上空自在輕拂。   十斤提著籮筐從東大街轉悠著上來,他環視著劇院門口一帶,想尋個地方把昨日在河里打的魚賣了,好給癡迷繡花的母親買些彩線回去,因為母親答應要給他繡一個蓮花娘子掛在墻上,好招引漂亮姑娘做他的媳婦。   “不得了!不得了!”   突然,有人大聲喊了起來。此時,打臺球的年輕人舉著桿子開始四下張望,正在給一小孩稱杏仁的韓老六舉起雙臂定格空中也在探尋這一聲接一聲來自哪里,大街上的行人有的驚慌失措左顧右盼——原來,是陰陽先生劉四在喊,聲音頗為高亢,只是那眼皮依舊耷拉著。       好多人開始圍攏過去,紛紛好奇地打探:“咋了?啥不得了了?誰不得了了?”劉四一會兒慢悠悠翻開眼皮看看,一會兒又閉上眼睛默不作聲,無論旁觀者如何著急,他自顧間歇一下又脫口喊出幾聲“不得了——不得了!”人們見總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便不禁覺得無味起來,開始悻悻地陸續離開,嘴里嘟囔著“陰陽怪氣、有病”等類的不滿言語,各行其道去了。   十斤向前走了幾步,本也要圍過去看個究竟,但考慮到自己的攤位還沒有著落,就轉身向劇院對面的街邊走去。誰知他剛一轉身,劉四那里又是聲嘶力竭的一聲:“不得了了!”他本能地回過頭,從人群的腿縫間看到劉四還是耷拉著眼皮,只是臉的方向正朝著自己。他扭身又走,發現街對面釘鞋匠的旁邊正好有一塊空地。   “不得了——了!”劉四又喊了起來,聽聲音似乎還有些著急。不知怎地,十斤此時的心里竟有一絲不安起來,冥冥中腳步開始不由自主地回轉,移動,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劉四的面前。   “先生,啥不得了了?誰不得了了?”他也開口問起了劉四。   劉四眼都沒抬一下道:“你。”   “我?”十斤有些詫異,“我怎么不得了了?”   劉四驀地睜開眼睛,緊緊盯著十斤道:“小伙你聽著,三日之內你有血光之災!”   “我……”一句話說得十斤打了個寒噤,連忙蹲下,籮筐的魚扔在一邊也不顧了。   “街上這么多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得了了?”十斤定下神來,疑惑地問。   “信了,就聽我言;不信,請走你路。”劉四賣起了關子。   “先生,信,我信。”心中愈增的不安促使十斤懇切地說,“那我該咋辦啊,先生。”   “好。聽著,從今晚起,讓你最親的人陪著你,這人不得睡覺,不得眨眼,子夜前后最為關鍵,連續三日夜夜如此,過了這三天方可無事。”劉四一字一板地說,下頜那三寸黑須上下翻飛。   “謝了,先生,太謝你了。”十斤感激道,“只是我的魚還沒賣,我沒錢給你。”旁邊有人竊笑,有人搖首走開。   “對你,我今天分文不取,因為你可能是我在縣城的最后一個買賣了。”劉四微微笑了笑,最后重重地說出了四個字:“切記、切記。”然后再次耷拉下眼睛,閉上嘴,三寸黑須一動不動了。   “那…那這魚都給你,請先生不要嫌棄,三日后,我定當厚報。”十斤說完,站起來,分開人群,轉身就向家的方向奔去,無論劉四如何喊他,他都仿佛沒有聽見,但劉四最后的一句話還是飄入了他的耳朵:“得了了……得了了……”       十斤的家在縣城以東十里開外的村子。村子的東邊有一條寬闊的河,河水澄湛,流速舒緩,盛夏的時候,河兩邊的蒹葭、蒲葦葳蕤搖曳,無數的水鳥穿梭其間,啁啾不休。十斤的家就在河邊,清晨起來,站在院里,即可望見河面上乳白色的霧煙輕繞在墨綠的蒲蘆叢中。每逢暑假,孩提時的十斤總會跑過門前一片平整的空地,再下一個緩坡,和一群光腚的孩子匯聚一起,在河里游追嬉戲,用籮筐撲魚撈蝦。在村里這種快樂的日子一直延續著,直到他考上高中卻不得不輟學的那一年。   “三日之內…血光之災…最親的人……”十斤腦海里不斷重復著這樣的聲音一路飛奔著。最親的人?最親的人當然是母親了,也只能是母親了。他的眼前開始晃蕩著母親慈祥的臉,以及那拿著竹繃子飛針走線的粗糙的手。母親嫁過來的時候,一直不能生育,爺爺等不住抱憾而終,奶奶也快要熬不住的時候,十斤出生了,那年母親正好三十五歲。出生的那日,父親在河里偏偏又撈起了一條十斤重的鯉魚,于是他的名字也就這樣順勢而得了。第二年,奶奶含笑九泉,臨死的時候,她說要把這個最好的消息帶給爺爺。母親真要感謝自己這雙現在看起來十分粗糙的手,這雙手巧賽織女,任何東西一經她手,都會栩栩如生地走入繡布中。要不是這雙令全村人艷羨的手,十年不育的母親也許早被父親休了。然而,母親的命還是苦。       “血光之災……血光之災……”十斤腳步匆匆,腦海里依舊排浪滔天。那個血光的下午怎能讓十斤忘懷?那個暑假,是一家最歡樂的時光,因為十斤考上了縣城高中,母親的繡繃上天天都開著花兒。可真是樂極生悲,一個下午太陽落山時分,父親被幾個村人抬了回來,右小腿砍斷了,十斤只感到眼前一片血肉模糊。母親先驚后悲再大聲嚎啕又低聲抽泣,等給父親截肢醫治出院回到家里,母親像換了一個人,臉上多了皺紋,瞬間憑添華發,出神無語是她的常態,繡繃上開出的只有新痕壓舊痕的淚花。原來,父親是被村西街的石頭砍的。不知他和石頭的媳婦是何時勾搭上的,聽說那個下午在外打工的石頭突然回來,不進家門,徑直去了他家的蘋果園,發現他媳婦正和父親廝纏在一起,二話不說,操起田埂上一把鋤頭就朝父親赤裸的腿上砍去。男人的怒吼與女人的尖叫喧囂了蘋果園的靜謐,樹葉和青果在鋤頭的揮舞中凌亂飄落……從醫院歸來,父親一直緘默不語,飄忽的眼神總回避著他和母親,即使撞見,眼里的愧疚、畏懼乃至可憐讓人不堪卒讀。不久,父親還是走了,是在一個中午喝農藥走的,那時十斤正和母親在縣城的集市上。從發現父親死亡到安葬結束,母親一直未流一滴淚,只是在要求十斤輟學的時候,她流淚了。她說請兒子原諒她供不起他上學,其實還有一個只有十斤才能猜出的原因,那就是母親不想讓他識文斷字了,因為石頭的媳婦喜歡上父親據說就是因為父親身上有濃濃的書香!   “血光之災…最親的人……”這句話在耳畔反復回響著,他終于看到了樹木掩映中的村子。村子里,有他的家;家里,有他最親的人——媽。近年,媽又繡花了,而且農閑時節還催促他外出打工,說男人總窩在家里沒出息。十斤怕媽一人在家孤單受欺負,遲遲不愿出去,媽逼得緊了,他就在縣城打幾天短工,無論多累、多晚,他都會回家里睡覺。父親死后不久,媽燒了父親所有的書。沒有書看,十斤卻喜歡上了畫,用鉛筆在過去的作業本背面閑暇時就畫,畫雞、畫豬、畫河、畫蒲葦、畫洛神……他喜歡洛神是因為在初中時候迷上了歷史書上一幅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那時他常常幻想門前的河里靜夜中也許會浮現出洛神,明眸皓齒,衣袂飄飄,笑吟吟凌波而至他的家里,給他家的案板上堆滿無數條魚,然后又飄然而去。有一次他畫洛神,畫著畫著突然不敢畫了,因為他發覺這洛神越來越像一個人,這人恰在他的村上,且偏偏是村西街石頭家的姑娘!石頭家的姑娘比他低兩級,在學校里是公認的美人,石頭媳婦一心要女兒好好上學,讀高中、考大學,做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可這姑娘就是開不了竅,補習了兩年,還是沒有考上高中,最后跟了縣城一位同學偷偷跑到東莞去打工,她母親差點被氣死。一年后,她回來了,竟一下子像個城里人,柳眉彎彎,薄唇紅艷,一步裙裹得身材凸顯了大姑娘的韻致。聽說確實掙大錢了,但村里又有人背后悄聲議論說自己的兒子曾經在東莞碰到過她們兩個,打的并不是什么干凈的工。父親去世后,他們兩家成了仇家,母親對石頭媳婦更是恨之入骨。盡管石頭媳婦總想在他們面前表現出強烈的內疚,但相逢時母親總要先朝地上唾一口,然后狠狠地罵一句“騷狐貍”便揚長而去。有次,石頭家的姑娘和十斤在河上的木橋頭邂逅,不由自主地站住丹唇欲啟,十斤卻錯愕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匆匆躲開了。可不知怎地,以后畫洛神一畫就畫得更像她了,十斤十分害怕,生怕母親哪天會突然看出來傷心責罵,就用橡皮反復擦拭,直至洛神面目全非。其實他畫畫媽并不反對,也許媽感覺兒子是遺傳了她的天賦,有一天還說讓他當教師的舅舅把十斤介紹給學校的美術老師呢。       “三日之內…最親的人……”一路上就這樣思緒翻滾著,他的家到了。   母親是坐在院子里那株碗口粗的銀杏樹下的。已值深秋,銀杏樹葉黃綠相雜,秋風掠過,幾片黃葉翩翩落下,宛若幾把金黃色的小團扇,靜靜地落在母親花白的發梢、腳下的地面和不遠處的井邊。母親繡花的手顫了一下——今天繡花針已經好幾次扎到她的手了,她索性把繃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用嘴吮了吮左手指,抬眼遠眺河邊。恰恰這時,兒子十斤慌慌張張地闖入了她的視線。   “媽、媽……”十斤嘴里連聲叫著,眼眶里眼淚就開始打轉。   母親一驚,慌忙站起,一下子抱住十斤道:“娃,咋了、咋了?!”   “三日…之內…有…血光之災。”十斤氣喘吁吁地說。   “娃,別急,慢慢說。”母親把十斤扶到凳子上,扭身回房去倒水。   喝著母親倒來的水,十斤把上午去縣城賣魚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在他講述的過程中,母親一會兒凝神,一會兒失色,一會兒屏息,一會兒哀嘆……   “天哪,難不成你要絕了我家么?!”母親聽完,一手抱著十斤的頭,一手在大腿上拍打著說。此時,院子里很靜,又有幾片金黃的銀杏樹葉在空中旋轉,遠處的河面上在太陽的照射下泛著鱗光。   靜默了一會,母親開腔了——“娃,劉四的話不可不信,咱家多災多難,還要全信。劉四他爺當年就是咱縣里有名的陰陽先生,這劉四是他爺的真傳。我在你舅家當女子的時候,就聽說過村上一家丟了一只羊,主家跑去找劉四,劉四掐指算了算,給來人指了個方位,果然就找見了。這人神著呢。”母親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十斤才發現母親是剛剛哭過的。“娃呀,放心,從今晚開始,你就睡在媽的房子。媽陪著我娃,一眼不眨,我看哪個騷狐貍精敢碰我娃。”母親說完,擁著十斤拍了拍他的脊背安慰道:“白天咱該干啥干啥,晚上有媽呢。這三天留心就是了。”   “嗯。”十斤點頭應著,緊緊地抱住了母親。   “喵——”一聲,十斤和母親幾乎同時轉過頭:一只黑貓從北院墻上走過。       晚上,母親早早就關了院門,而且把所有的關子和插銷都一個不剩地關上、插上。上炕的時候,母親又緊緊地關了窗子,還把她用了多年而油光發亮的桃木梳子放在了窗臺上。傍晚時分,母親讓十斤把過年才用的那個六十瓦的大燈泡換上,現在的房間頓時比平日亮堂了許多。十斤趴在床上畫他的畫,母親則拿起竹繃繡她的花。臨近子夜,驚嚇不安了一天的十斤實在撐不住了,就對母親說:“媽,我太困了。”母親笑道:“那就睡吧,媽一點也不困。”說完,繼續瞇著眼睛繡她的花。整個晚上院子里出奇地靜,一丁點聲響也沒有,那幾只蘆花雞都沒鳴一聲,而母親也真的一夜未曾合眼,竹繃的白布上倒是憑添了四朵鮮艷的石榴花。   天大亮了,十斤睜開眼睛,已經被母親打開了的窗外,太陽似乎快要噴薄而出,因為十斤看見窗欞上鍍的那層金光如同春天里忙碌的蜜蜂腿上蛋黃色的花粉。他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第一個晚上就這樣平安度過了!他聽見母親在廚房里正在做飯,于是便決定立即起床,幫母親做好飯快點吃了,好讓母親早點睡一覺,她肯定乏透了。早飯是他最愛吃的包谷糝子,包谷是今秋剛剛收獲的新包谷,粉碎得小米大小的包谷糝被母親用柴火熬成金黃色的糊狀,和曾經上初中住校時學校大黑鐵鍋熬的一樣粘稠油香,就著母親調成酸辣的蔥拌白蘿卜絲,真是勝過人間任何山珍海味。吃罷飯,十斤催促母親快去補覺,自己就去洗鍋,卻發現水甕里水不多了,就提著桶去井邊絞水。這口井是父親在世的時候打下的,本來他們家一直在距離不遠的別人家打水吃,可前些年不知怎地那家的井水和附近幾家都變成鐵銹色了,即使沉淀半天喝仍入口略苦。于是為了方便,父親就請人在自家院里打了這口井,井深十數丈,水質清冽甘甜,村人吃了,都說十斤家的井不是污染層的水。此時,十斤雙手邊絞著轆轤,邊望著大門外銀白色的蘆花在秋風里飄舞。那是洛神在吹蒲公英吧,他想。驀地,他感覺轆轤振蕩了一下,接著就變得輕飄飄的,差點閃壞了他的胳膊。他明白——井繩斷了,快到井口的一桶水掉下去了!他沒有打擾睡覺的母親,輕手輕腳出了門,急匆匆跑到后村把擅長井底打撈的吳三叫過來,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把鐵桶撈了上來。母親迷迷糊糊的,其實并沒真的睡著,似乎覺察到外面發生了什么,可又感到距自己非常遙遠,心中下意識的隱隱不安卻撲朔迷離。   又一個夜晚降臨了。母親照例關緊了大門、房門和窗戶后,和十斤回到炕上。今夜的月亮特別大、特別亮,進母親房間的時候,十斤是依依不舍地多看了月亮幾眼的。那時月亮正掛在銀杏樹的樹梢,它的銀輝像乳液一樣從銀杏樹密密的枝椏上流下來,一直流到房檐下的地面上,地面便白瑩瑩耀眼,使得十斤恍若置身月宮一般,身邊的銀杏不再是銀杏,而是那吳剛砍伐的桂樹了。母親還是繡她的花,十斤趴在炕上入神地看著母親。記得小時候母親繡花的時候,他就擁著被子枕在母親盤起的腿上,靜靜地看著母親上下翻飛的右手,看著一枝一葉在母親靈巧的指尖抽枝發芽,開花結果。看著看著,就睡去了,睡得很沉很沉,似乎這中間母親叫了他一聲,且還拽了他一下,但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個日出迎接他了。一大早,母親就對十斤提起昨夜的事情,說尿盆在房間里,十斤起來卻要開房門出去,她就下炕把十斤拉了回來。十斤說不尿,就呼呼地又睡去了。十斤很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母親怔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他,說:“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下午,母親就叫來了十斤當教師的舅舅,把這幾天所有的事情給弟弟講了一遍,并說:“我怎么越來越害怕了呢?今晚就是最后一夜了。”   舅舅道:“他是否得夜游癥了?” “不知道,娃上初中后就自己睡一間房了。”母親答。   “那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舅舅問。   “反正我沒見過。昨晚嚇得我都無心繡花了,一眼不眨地看了他一夜。”母親憂心忡忡地說。   “姐,不要怕,我今晚不回了,陪你們把這最后一晚度過去。”舅舅說,“劉四神里神氣的,誰知道是真的假的。”   “誰不想是假的呢?可這幾天總是感覺哪里不對勁。原本白天想補個覺,但根本就睡不著。”姐姐看著屋外面正在給雞架下墊土的十斤說。   “照劉四講,今晚是最后一晚。前兩晚啥也沒發生,今晚應該是關鍵的一夜,我和你們就睡在一起吧。”舅舅道。   母親連忙阻止道:“那不行,劉四說必須是最親的人。既然信人家劉四,還是不要亂來的好。”   突然,外面傳來急切的拍打聲。二人循聲望去,見十斤正在雞架下用鐵锨拍打著墻角。 “咋了,十斤?!你做啥呢?”母親驚呼著,奔了出去。   “一條蛇!花的。”十斤不回頭應著,“跑了,從墻縫跑了。”   “哦——”母親又返身回來,對著十斤道,“這娃,把人嚇的,還以為咋了呢。別打了,蛇是神呢,讓它走吧。”   舅舅低頭不語,正一張一張翻看著十斤的畫。   黑夜,如約而至了。   舅舅和十斤母子倆拉家常將至午夜時分。因舅舅在家,母親和十斤既感到格外安全又格外興奮,扯東家拉西家,幾乎忘卻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母親連續兩夜未合一次眼,白天因心中忐忑也幾乎無法入眠,要不是她剛才打了個哈欠引起警覺,真忘記督促弟弟趕快離開他們呢。舅舅于是走出姐姐房間,去了趟廁所,就回到十斤的房間睡覺去了。十斤的困勁也上來了,遂脫了衣服,身子朝后一仰就躺下了。母親又檢查了一遍大門關子和插銷,回身關緊房門及窗戶,亦上炕靠在墻上繡起了花。   “媽,你說世上有鬼么?”十斤看著母親冷不丁問了一句。   “呸!半夜三更的你胡說什么?”母親嚇了一跳,停下手中的活責備道。   “人體是肉體和靈體組成的。人死了,死的是肉體,靈體卻不死,而且還會在空中看著自己所依附的肉體被人們清洗、穿衣、入殮、安葬。”十斤仿佛沒有聽見母親的責備,繼續說著自己的話,“人的靈體叫鬼,動物的靈體叫妖,植物的靈體叫怪……”   “呸、呸、呸,你這娃今晚咋了,叫你不說你還越說越來勁了?”母親毛骨悚然了一身虛汗,“你聽誰說的?這是誰的鬼話?”   其實這些是十斤在縣城打工時去圖書館看的,但他不敢對母親說他看書了,就敷衍道:“是我老師原來講的,剛才忽然就想起了。”   “把嘴閉上,快睡去吧。哼!”母親不耐煩地蹬了他一腳,拿起竹繃不理他了。十斤便住了嘴,看了一眼母親,笑了笑,然后向母親這邊緊緊地靠了靠,就自顧入睡了。不一會,十斤和舅舅的鼾聲在兩個房間開始此起彼伏。   不知何時,外面起了風,吹得院子里銀杏樹的落葉在地面上嘩啦啦地翻滾,河里的蒲葦和蒹葭也動了起來,風掠葦梢的聲音忽近忽遠。       母親再次打了個哈欠,電燈下那雙黑眼圈愈加灰暗了,兩日來的晝夜煎熬,令她顯然蒼老了許多,頭發蓬亂,一根根枯絲就像被燈光烤焦了似的。又接連打了兩個哈欠,酸澀的眼里流出了淚水,眼皮宛若承載千斤,脖子實在支撐不住,頭像磕頭蟲一樣點了兩點,緩緩地低了下去,執繃和針的雙手掉落在了大腿上……她看見她和十斤的父親正坐在炕上剝玉米,十斤在一旁專注地畫著洛神。猛然一聲響,窗戶大開,萬道霞光照射進來,刺得他們睜不開眼睛。等視力恢復,她發現十斤被兩個瘦小的、戴著高高的白色喇叭帽、分別穿著黑袍和白袍的人架著胳膊正越過窗子向外飛去。她大聲叫著十斤的名字撲過去抓他們,可十斤頭也不回,兩條腿無力地垂吊著,眨眼工夫,他們便消失在亂葦叢生的河里了……   “姐,姐……”她懵懵懂懂中聽到有人叫她。 “嗯…嗯…”她嘴里應著,可就是總也睜不開眼睛。   “姐,十斤呢?你房門開著,炕上怎么不見十斤?”是弟弟的聲音。   “十斤,十斤?!”母親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且大的可怕。她跪在炕上轉著圈尋找,胡亂扒拉著被子,終是不見十斤的蹤影。舅舅迅速退出房間,奔到大門處,發現大門仍緊關著,就返身尋到廁所,廁所什么也沒有,又轉身奔到廚房,廚房里除了一只老鼠受驚從鍋蓋上躥了下去外亦空無一人!   “十斤——”舅舅大聲呼叫。   母親跌跌撞撞從房間跑了出來,打著手電四處搜尋。手電光柱急促地上下左右晃動著,雞棚里的雞被驚擾得開始咯咯咯地低鳴起來。 “姐,鞋!”舅舅忽地大聲驚叫,“井邊有一只鞋!”   母親一個踉蹌跌絆著過來,一把抓起鞋子,顫抖著聲音道:“十斤,十斤的鞋啊!”   舅舅趕緊搶過姐姐的手電,朝井里照去,可是井里霧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一點也看不到井底呀,姐。”舅舅說。   “你在家里,我去叫后村的吳三!”母親接過舅舅的手電,打開大門,慌里慌張地出門了。 約莫凌晨四點多,帶著打撈工具的吳三連同村上幾個聽到呼喊聲的門中人與母親一同進了院子。吳三連續下井兩次,最后一次天麻麻亮時才把十斤打撈了上來。然而,一切都晚了——冰冷的十斤早已停止了呼吸!也就在抱起十斤尸體長嚎了一聲后,母親也昏死了過去……   故事到此也該結束了。   此后不久,縣城里便傳言出了幾個怪事:一是縣城東邊一個村子有位叫十斤的小伙晚上夢游,不小心掉進了井里;二是擺零食攤的韓老六兒子二牛瘋了,見了人無論男女都要色迷迷調戲一番,為此挨了不少拳腳;三是擺卦攤的劉四從此杳無音信,有人說他鉆進終南山做了隱士,有的則說他云游四方求仙問道去了。   村東的河葦黃了、綠了,綠了、黃了,河水的流速依舊如昨。   十斤的家里也就剩下老母。那天清晨她被人掐捏人中救醒后,變得癡癡呆呆,見人就抽打自己的頭道:“老不中用!叫你愛睡覺、叫你愛睡覺!”   以后的歲月里,銀杏樹下坐著的母親就成了十斤家凝固的風景,后來她又拿起了花繃,只不過繡的都是蓮花娘子,滿滿地掛了一面墻。蓮花娘子的頭頂戴了一朵粉紅色的荷花,圓圓的臉面嬌妍嫵媚,好多人看了都偷偷地說像石頭家在外打工的姑娘……         作者簡介 沉 穗,本名楊尚斌,陜西省乾縣人,國家公務員,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原《咸陽稅務報》主編。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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